“怎么样,兄弟?还能起来吗?”
路明非弯下腰,对着依旧保持着蜷缩姿态躺在地上,只有头倔强地抬起来的苏锦夜关切问道。
苏锦夜衣服上都是沾土的脚印,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点发肿,不过依稀也能看出没受伤的时候应该是涨挺帅的脸。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路明非总觉得这张脸好像有那么两分眼熟。
“嗬嗬……咳!”
带着痰声喘了两口气,苏锦夜啐出一口夹杂着血丝的痰液,对着路明非点点头,舔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道:“还行,缓缓就没事了,这帮混子没多大劲。”
“可你痰里都带血啊兄弟,你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路明非脸上紧绷的表情散去,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着问道:“或者兄弟你其实有牙龈出血?”
苏锦夜愣愣地眨眨眼,意识竟没反应过来路明非说的话,旁边的少女也止住了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的眼泪。
路明非这一挠头一吐槽把他刚刚好不容易营造的“深沉高手”气质破坏殆尽,让他看起来反倒更像一个相貌清秀的普通学生。
不过路明非也不在意这种事,他从小到大就没酷过,在他印象里,“酷”应该是学校里高二学长楚子航那种校草男神的事,穿一身浅色名牌,板着一张帅脸,路过就能引起女同学尖叫,那才叫“酷”。
这种“酷”和他路明非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的。
他刚刚绷着脸主要也是因为一次主动干这么刺激的事,怕表情上露了怯而已。
这会配色像葫芦七兄弟们的混混七兄弟都倒了,翻白眼的翻白眼,地上抽抽的地上抽抽,他也就没必要绷着个脸了。
万一绷久了变成面瘫扑克脸怎么办?
苏锦夜躺在地上抽着冷气缓缓舒展身体,角落里眼睛哭得红肿的少女腿还微微颤抖着走到路明非跟前不住鞠躬道谢,姿态诚恳得让路明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结结巴巴得跟路明非道了好几次谢,女孩走到苏锦夜身边蹲下来,小声地关切着他。
路明非看在眼里,心说挨顿毒打换妹子关心,也不知道这哥们算是赚了还是亏了。
苏锦夜在地上躺了几分钟,颤颤悠悠地想要爬起来,路明非窜出一步,将他的一条胳臂绕过自己的后脑搭在肩上,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这会谢谢你了,小哥,”刚挨了一顿毒打的苏锦夜居然还能笑出来,对着路明非道谢道,“要不是你仗义相助啊,我估计得被这帮狗娘养的瘪三杂碎送进医院躺两天。”
“说得跟你这就不用去医院了似的,”路明非吐槽道,“另外你也是从漫画里出来的?怎么张嘴也是‘仗义相助’啊?”
路明非心说你不会是店主大叔失散已久的亲儿子吧?
他倒也没在意苏锦夜骂脏话,毕竟被打成这样,正常人都得骂两句难听的,苏锦夜没有去给地上这几个混子补两脚就已经很是豁达打起了。
“漫画?”苏锦夜一愣,旋即点头,略有些兴奋道:“我还真挺爱看漫画的,小哥你看过海贼王吗?”
“你说这个?”
路明非把手从T恤下摆伸进去,掏出别在运动短裤松紧带和固定绳上的最新版海贼王——刚刚的“战斗”对他来说连热身运动都不算,完全不必担心书会掉下来。
苏锦夜瞪大了眼睛,一旁的小姑娘羞涩地别过头去。
路明非沉默几秒,琢磨着要不要直接落跑。
忒丢脸了。
“咳咳……”苏锦夜轻咳两声,面色平淡地揭过了这茬,语气如常道,“对,就是这本,上周二刚一出版我就买了!我可是铁粉!”
“其实我比较爱看猎人,”路明非坚定自己的立场,“就是作者更得太慢,而且越来越慢了。”
“猎人我也有,从第一本到最新版,”苏锦夜顿了顿,补充道,“虽然这个最新版已经是去年出的了。”
“对了,我叫苏锦夜,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叫我路明非就行。”
一旁的少女呆滞地看着路明非和苏锦夜这两个老漫画迷相谈甚欢,半天没能插入话题。
“对了小哥,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去我的酒吧呗?我收藏了不少好酒,你这仗义出手救了我,我得请你两杯喝最好的!”
聊着聊着,苏锦夜话锋一转。
“你的酒吧?”
路明非心头一惊,心说我莫非还救了个有钱人?
“嗯,闲着无聊自己开的,主要就是用来收藏几瓶好酒,”苏锦夜道,“酒吧里有我花大价钱造的酒窖,最适合贮藏好酒了。”
好家伙,还真是个有钱人!
可惜路明非这人脸皮通常都是该厚的时候薄,该薄的时候厚,说不出什么挟恩图报的话,要不然说不定能还能搞点小钱。
“你伤成这样不适合喝酒吧?”
不去考虑考虑图不图报的事,最基本的医学常识路明非还是有的,有伤的人好像不该喝酒吧?
“哎!嘶……”苏锦夜摆摆手,结果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处抽了口冷气,随后正色道,“像我这种酒鬼,喝两口好酒立马就能把伤口的疼给忘了。”
“好家伙,”路明非一脸敬佩,“您这伤疤都没好就能忘了疼啊!”
……
走出巷子打了量出租车,路明非和苏锦夜先是把那个小姑娘送到家门口,小姑娘临走前还羞答答地要了苏锦夜地联系方式,让路明非看的眼睛都直了。
挨打还有这好处?!
让司机七拐八拐去了一家地处有些偏僻,但偏偏门店装修的极豪华的店前。
店门两侧竖着大号的水晶柱,台阶上厚厚的深色毛毡地毯,地毯两侧各摆了五坛罗汉松。
路明非扶着苏锦夜下了车,抬头一看,店门口上的牌子上是LED灯排成的“忘忧居”三个大字。
“忘忧居?”
看着店门上方的三个大字,路明非疑惑地念出。
这么现代化装修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古韵的名字的?而且还用彩色的LED灯摆出来!甚至还是彩虹色的LED灯!你现在看着这块牌子难道就不会联想到自己刚刚被非主流葫芦兄弟们暴打的场景吗?
路明非实在吐槽不能。
苏锦夜并不知道路明非正在心底疯狂吐槽他,扬了扬头,得意洋洋道:“唐朝的那个施肩吾写过,说‘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我这忘忧居取得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有韵味儿吧?”
“嗯,有。”
路明非点点头,心说我现在看这彩虹色的招牌能联想到刚刚你被那几个低配葫芦娃暴打,能没韵味儿吗?
苏锦夜还想说什么,却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到里面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女一股脑地推门跑出来,把他和路明非团簇起来,然后把他从路明非身上卸下来,七手八脚地扛了进去。
被留在原地的路明非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吐槽词库是如此的贫瘠。
……
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酒吧大厅里。
路明非轻抿一口杯子里深胡桃木色的酒液,吐了吐舌头,放下高脚杯:“果然,我还是喝不惯酒。”
“不喝酒也是件好事,”苏锦夜坐在他身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仰脖把杯里剩下的威士忌酒液一饮而尽,仿佛那不是四十度以上的高度酒,而是低浓度的果酒,“喝酒伤身啊,喝得再少也会伤。”
“不说是适量饮酒对身体有好处吗?”
路明非不解。
“是有点,”苏锦夜点头,“但是那点好处却抵不过它带来的坏处,什么适量饮酒有益健康都是酒老板忽悠人的,哪怕只喝一瓶盖,酒精对人的坏处还是比好处大。”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喝?”
路明非心说您这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啊。
“放不下啦,”苏锦夜摆摆手,面色红润,好像身上的伤真的对他没什么影响了,“人生苦短,拿少活两年换点美酒之乐,我倒也不觉得亏。”
路明非无意反驳苏锦夜的人生哲理,目光四处乱瞟,落在大厅中央的小舞台上。
舞台上,一个梳着背头,长相英俊的青年站在中心,身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整齐地摆了两排瓶罐杯盏,装着各种东西。
青年熟练地上下抛飞着三个金属瓶,时不时往里面加些什么,虽然大厅冷清的没有一个观众,但他的动作和神态依旧一丝不苟。
“这是……调酒?”
路明非只在电视里见过这场面,现实里还是头一回看。
“准确的说是花式调酒。”
苏锦夜解释道。
“花式?”
路明非不解。
“相比于其他几类,花式更注重表演性,对味道的要求要低点,但是手法很不好练,学徒基本都被瓶子砸破过头。”
苏锦夜科普道:“不过其他几类也不轻松,想调好一杯优秀的鸡尾酒,需要精确掌握各种材料的味道,将他们层次分明,有主有次地混合在一起,让口味协调融汇的同时还要尽可能突出基酒和材料的风味特点,既不能味道单一,也不能喧宾夺主。”
“主次?协调融汇?突显特点?”
路明非一愣。
这玩意,听着怎么好像有点像……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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